手術與身體形象

文 / 林彥妤﹙台北醫學大學通識中心助理教授﹚

　　除了為外觀更動人有魅力的考量之外，手術的目的無非是為著診斷或治療而來。儘管隨著醫療更人性考量如手術前麻醉諮詢與更客製化病房設計，其實都很難溫和解剖刀劃入身體空間所具有侵犯性與引發手術許多相關疑慮。尤其與癌症的手術考量更是不單純只就手術風險部分像是手術成功與否？有無副作用的顧忌？還包括擔心切片結果是良性或惡性？若為治療性手術又會擔心真會有幫助嗎？以後還要再開刀嗎？以在骨科病房為例，為治療骨折與鑑別是否有轉移性骨癌而來的病人之心情是可想而知一定大不相同。
　　加上癌症及其治療常帶來身體改變（如切除某個器官的手術）（1）強制健康與生活品質的價值順位重新洗牌與（2）衝擊人的身體形象核心概念─我是誰。例如Olson J . S.歷史教授─從別示巴的乳房談女性癌症歷史之作者（Bathsheba’s Breast: Women, Cancer & History）也是一位的皮膚癌患者。原先M.D. Anderson (全美評鑑癌症治療第一名) 的醫療團隊建議他做左手皮層局部切除再給予放射治療，以使對身體功能影響最小。然而經歷三次皮膚癌復發，他自己選擇截肢試圖降低再復發的的驚恐。又以女性癌症死亡率最高的乳癌為例，失去乳房的改變對性感在兩耳之間或是波霸型的乳房衝擊震撼會很不一樣。
　　因此手術前，除了細心的外科醫師需不只一次與病人討論澄清各種治療皆有其利弊得失，協助病人與家屬做一個較不會後悔的決定。病人也可以拜訪曾做過切除手術的義工或是看癌症病友協會拍攝訪談病友錄影帶，了解別人的心路歷程豐富個人對失去器官的意義探討。
　　然而，做了決定請相信/寬容大家都就目前擁有的資訊做出最佳的選擇。乳癌的病人丈夫基於健康考量，不要伴侶做乳房重建手術。但病人認為丈夫是對身體特徵非常在意的男人，因此一直耿耿於懷非常沒有安全感。生命受威脅，保命為先， 待威脅性降低，考慮的重點不一樣。或許夫妻可以重新評估乳房重建手術，但一樣皆須為選擇利弊得失承擔後果責任。
　　莉雅是疑似乳癌第二期即將有可能做全切除手術的病人。她發覺在乳房有一3.2公分大小之腫瘤，在細針檢查中發現有侵犯性癌細胞。因此醫師建議透過手術中冷凍切片，做淋巴前哨觀察，以確定有無擴散的跡象；若無擴散的跡象，腫瘤的位置又不太靠近乳頭，則做可以保留手術；不然要有心理準備做全切除手術則可避免二次手術。
　　莉雅長得不算抱歉，但從小生長在母親和眾阿姨都是天香國色且三圍皆有入圍選美的標緻的陰影中，因此很用心經營內在美以區隔市場。因此失去乳房對性象徵衝擊或許不太大，但畢竟仍是美麗的器官。以下是運用完形心理學的概念，協助莉雅如用擬人化的方式表達對乳房的感情與意義，藉此釐清深邃的感受。 給經歷手術震撼的自己有一個清明而具動能生命現象的新體悟與接納，可為因應疾病很好的起點。
　　與乳房道別：手術前一晚，莉雅送走了陪他來的好朋友，她躺在病床上，回想醫生告訴她的狀況及可能的安排，不自覺地想向右乳說：我實在是很愛你。有時我光看你那渾圓的形狀，就覺得你好美，而且你總是那麼地甜。打從一出生，我們就朝夕相處一起成長。真的沒有料想到有一天看到你為我們犧牲而先行離去，心中有多麼的不捨。抱歉我沒有辦法遏止癌細胞的發生。如今為了要避免癌細胞的繼續擴散，我必須做這個決定─請你為我們犧牲。和你說再見了，然而我們永遠會記得你的美、你的善、你的甜，盼望有一天我們會再相會。
　　像一位母親安撫並重組其他身體的部位的震撼反應：明天會有一個雪亮的手術刀進入我們的體內，請大家不要害怕，它是來幫助我們的，不是要來傷害我們的。為著更整體、長遠的考量它會移除我們的細胞、組織使我們活得更健康。此刻我們不捨堅守崗位堅持到最後一刻的姊妹將要退場休息也獻上我們的無限的感激和敬意。
　　若對另一位『自尊的基礎=乳房的突出=性吸引力=被接納的條件』女性，那麼乳房切除手術可會是天崩地裂非常難以接受的改變。或許她的切除手術須配合乳房重建手術，減少當她麻醉之後再醒過來的衝擊。
　　有時基於健康或經濟負擔考量，無法做乳房重建手術，然而我們也可以試著反思：人的價值建立在身體特徵嗎？當然，配偶的反應會影響女性對自己的接納，有些伴侶對身體特徵非常在意，這樣的反應對女性相當尖銳。或是有些伴侶基於保護當事人避而不談，但當事人解讀為拒絕。因此，坦承交流則可減少誤解也是建立親密關係非性行為模式。
　　再方面， 雖然性吸引力與自尊有高相關，配偶的反應也很重要，但對自己的接納和愛才能力去感應對方才是吸引力的源頭。1989年法國名編劇與導演Bertrand Blier的電影「美的過火（Too Beautiful for You）」所講述：一位丈夫家中有一位近似完美妻子，卻與新來的相貌平庸的女秘書墜入情網。當不解的妻子追問情婦她的法寶是什麼？情婦也說不上來，要妻子問她自己的丈夫，而丈夫也答不上。這因素應不止是野花比家花香，看過電影的人都有同感；那情婦其貌不揚但對自己很自在， 所以別人和她在一起很舒服不是嗎？
　　身體形象如何重建：德國為乳癌病患手術後身體形象重建方式之一，就是女性做仰式游泳復健時，復建中心之游泳池在天花板的上方變成一個鏡面，如此除了可以避免因不知終點而撞到牆受傷，也可克服羞怯，重新接納手術後的自己的功能。或許在台灣，乳癌女性朋友在淋浴時，也可透過鏡中觀看自己做類似的觀察體驗，對自己身體更自在。